中学时光都是在长郡度过的,那是美好的六年,也是生命感受力最强的六年。
在长郡的教育中,美术是一种修养,而在美术班潜移默化的专业训练中,美,慢慢变成了一种信仰。现在,美变成我一种职业和平凡琐碎生活后的感悟,成为生命中一颗异常美丽的珍珠。
几年前曾回步行街口,也想去母校看看。想着也不用联系老师,就进昔日校园中走走,重温一些故去的回忆,不料在校门口就被保安拦住。我口称是校友,但保安说:“长郡的校友多了,知名的多了,不管是谁,出示校牌或者由在校老师带领才能进”。言语间充满自豪感。我没有坚持,倒是让我体会到母校的身份和规矩,其中也有自豪和尊严。这份执着和肯定让我回忆起了我的母校、我的老师、我的青春。
在我高中班主任常立新老师眼中,生物实验课画细胞核比生物实验报告还做得认真的学生的确有点特殊。他珍视这一特点,而不是把我扭回常态,课后找我深聊,希望我尝试学习美术。他尊重了一个内向的小姑娘的个性,并平等的对待,帮助她在鼓励中去叩开美术之门。
在这之后,高一结束后暑假的一个下午,教学楼的楼道间,我唐突拦下了刚带完美术兴趣小组下课的刘晓军老师,说出了我对求学美术的愿望。老师沉吟半晌,同意了。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是我改变一生的时刻。
晓军老师,一位小平头的精干男子。国字脸、黑框眼镜、立领男装、五四青年款围巾,虽不太帅,却是很韧劲、很执着的人。这一经典造型甚至十几年后都没变。每年回去看老师,他仍然如此风范,仍然静心带着一届届美术兴趣小组的学生,仍然分享着美术教学上的最近进步,仍然谈论着美术教育上的精进思考,仍然是那么平静如常。
老师比我们大十岁,却一直把我们美术兴趣小组同学当朋友平等的交心交流。所谓师长弟子,其实就是在这种点滴相处中培养的默契、慧根。当时整天(确切的说是下午第二节课后到晚上11点)大家都厮混在一起,聊画面、聊技术、聊美术表达,这是人生中一段丰盈饱满的日子。那些汉唐、明清的美术作品激荡于内心,从文艺复兴到印象派,神秘的西方美术名词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审美载体。当时内向的我,也许言语不多,但心浮波澜,心怀感动和虔诚。在美术学习的观察方法中,一切都变得迷人和有趣,沉迷于光影,沉迷于线条,沉迷于透过骨头看结构,生活日常都变成了美的局部。充实的忘我,时光存在于那一排排的画架,一张张凝聚努力的画面,至今难忘。
就在那两年的求学中,我确定了美是自己一生的热爱、也是一生不变的信仰。
回想除了美术之外,自己性格的定型也是在中学时期。
长郡有早自习的良好传统,使得我在之后十几年的岁月中,形成了百灵鸟般的生活规律,必早起、必阅读、必思考。
长郡的生源一直很富足,当时与我同班不下五六十人,我恐怕是最不起眼的那一批,但老师们对我们这类平凡的隐形人也不乏照拂。中学时代内向、单纯、心软、好说话、不懂拒绝,但在长郡的很多老师,尤其是晓军老师看来,这些特点都是沉静、体量他人、甚至执着如炬的优秀品质。我小心翼翼的收着这些肯定和赞美,“附庸风雅”地慢慢试图变成这样美好的人,这些年一直如是努力。也许会有年轻人说这样不是做自己,但我想教育的伟大力量就是使我们慢慢成为自己理想中的那个人。
在广州美术学院研究生毕业后,本人由于学院教学工作需要,开始从事装帧插图与水彩的研究。尤其在从事装帧插图的工作中,领悟着文字与美的紧密结合,少年时期对文学对历史对哲学的开蒙,此时全然融合在美这一载体的表现中。少年时自习室的苦修,与老师的请教争辩,实验室、美术兴趣小组的点滴培养,已慢慢变成成年后自己我生命中的“耕作”习惯。学会积累、学会潜行、学会静水流深。就算在采风游历时,心也是定向、有力量,再怎么游走,再怎么琐碎奔忙,我还是回归成那个容易被真、善、美打动的沉静姑娘;与美的永恒与伟大面前,我觉得自己微小而虔诚。
忆母校岁月,必回忆老师的培育辛劳。一直对晓军老师怀有尊敬和亲切的双重情感,1996年入其门下,无论是两年美术兴趣小组专业学习、朝夕相处的日子,还是之后学术互动的往来;入大学后继续聆听其教诲、指导,直到后来工作后的分享讨教,如今老师已经是中学美术教育领域的知名专家,而我自己也在美术创作领域有了一定建树。将近二十年的倾心面授、书信往来、电话交流、美术兴趣小组成员聚会的点拨、展览,我恐怕是受教晓军先生教诲时间最长的学生了,也恐怕是在长郡美术教育中得益最深之人。
在长郡的美术教育中,我们明白美的探索是一个感性和理性相结合的过程,它需要去浮求真,去粗存精,在品味、格调等等诸多方面积累提高。因为美是除了美的表现技术之外修养、品格、人文底蕴的综合体现,真真实实是“功夫在画外”。美的实现不能操之过急,需要在文化意义上进行千锤百炼的磨砺;人生和美的职业中都太需要有“品”、有格局、有真诚的追求,这才是美育带给我们的启迪和力量所在。
在这里,还要特别感谢新情培育过我的其他长郡老师,如邹之北、常立新两位班主任,还有若干不计较名利,辛勤哺育我的师长。惭愧我已经无法一一列出这些老师的名字,正因有这么多的师长,才构成了今天长郡教育的集体教育魂魄。
听闻母校110年华诞,已入而立之年的我百感交集。遂提笔,不缀繁絮,表所感并呈近年成果,以贺母校之美寿。
王 珏
甲午年于邕城